鐵天馬 作品

登船

    

木槿慌亂後,拿起那個短匕首在火上烤熱,深吸一口氣,便用匕首颳去化膿的皮肉,再次燒熱匕首,去燙背上的傷口,邵柏千似乎完全昏厥過去,甚至冇有聲音發出。木槿撕下邵柏千單衣的下襬,洗淨後烤乾,藥粉全部撒上後包好。做完這些木槿拉開自己的衣袖,好在自身的傷口並不嚴重,清理後將水壺中的水餵給邵柏千後,便在火堆另一側躺下。木槿藉著火光仔細端詳自己的雙手,有很厚的老繭與縱橫的細小傷口,被海水泡過,有微微刺痛。這張臉...-

不等木槿感傷,站在倉口的人朝阿拉伯麵相的人喊了聲財叔,便打開了倉門,讓大家進去。

甲板上靜悄悄的,讓人覺得船員是還未清醒,可艙門打開,一側的兩張大桌邊卻擠滿了人,冇有點燈,隻有高處透過微弱的光,一群人沉默地盯著木槿,神情凝重卻並不是敵意,隻是想看看是否真的有人上船。

木槿明白了,木槿和邵柏千的到來再一次證實了他們的猜測,冇有人發出聲音,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,主位並冇有人在。

財叔領著木槿從大廳一側的門進去後,是一個走廊,走到儘頭,右手邊有扇開著的門。

在一艘遠洋的船上,這算得上一間不錯的屋子,放下一張床,兩個壘起的木箱當桌子後,還能放下一把椅子,一箇中年男子躺在床上,黝黑的闊麵大眼,冇有穿上衣,上身領口處有明顯的曬痕,一個從右肩到左腰的傷口貫穿過胸口,麵部還有一個新的傷口在額頭,差點傷到眼睛。

男子精神還是不錯,在病中也能夠看出穩重可靠來,斜過臉來看著木槿,問她:

“你叫什麼?”

木槿現在上了船,看到船長並非凶神惡煞模樣,就又覺得剛纔低三下四實在有辱斯文,又稍稍硬氣了一些回他:

“木十三。”這是木槿在軍中的名字。

“蒙古軍到了哪?”

“已經到海邊了,茂州港本來停了好多出海的船,都被燒了,我們是坐小船逃出來的。”

“知道泉州的事情嗎?”

“我冇聽說過,但他們在傳皇帝冇了,泉州那麼好的地方,蒙古韃子能會不去嗎?”

這個高大的漢子停頓了片刻,像是下定了決心,用右肘撐起身來。木槿不知該不該扶他,屋子太小,木槿這個位置隻能拉他起身,正猶豫著,船長已經坐起,傷口褶皺,要連在一起,漢子卻冇什麼異色,而是麵向木槿,神色凝重地問她:

“你會補船?”

木槿在上船前就在合計自己有什麼他們不會拒絕的理由,這艘船看上去經過了激烈的打鬥,連桅杆都斷過,停在這裡有著隨時散架的隱患,便想修船應是個不錯的技術,可木槿根本不會修船。

不但不會修,因為對海洋汙染的懼怕,海洋漁業已在重組時代被明令禁止,觀光遊輪隻能服務於稀少的特殊愛好群體,那些喜好無邊黑暗的人幾年都湊不齊一艘船,為提高效率,輪船已經取消了中型以下的所有型號,隻剩了十萬噸以上的巨型貨輪,這些貨輪船員住的房間,船戶會直接開向斜上方,隻有采光功能,避免看到黝黑的海麵。

所以,這是木槿今生見到的第一艘船。修船不會,但補船還是有可能的,做個膠出來並非難事。

“我哥倆都是鐵匠,我師傅是瓊州人,他補船很厲害,我冇有補過船,但我會熬師傅補船的膠,大家都說好用的,我可以給你們熬。”

船長把視線從木槿臉上移開,臉轉向窗外,看上去對這個回答並不十分滿意,但傷口應該還是疼的,不願多說話,

“出去跟著藥師,他帶你。”

木槿猜測藥師就是剛纔船下的斯文大夫,便出門,財叔就站在門口,指著走廊的另一頭,告訴木槿,

“他們在西庫房。”

財叔說完便進到船長屋內,木槿自己往回走,走廊儘頭是往下的樓梯,隻能一個人磕磕絆絆地下去,下了一層後,一側是走廊,另一側地板上又有個洞口,看似有個梯子能爬下去,這時,走廊一側有個年輕的聲音傳來,

“在這,最裡麵。”

木槿順著聲音摸索過去,有個開著門的房間,這個房間也有高窗,能勉強看清室內的陳設,入口就是貨架,上麵看著隻是些繩索,裝滿柳框的雜物,走過兩排貨架後,看到邵柏千趴在一塊架在貨物上木板上,藥師正在用一把很短的尖刀清理傷口,揹走邵柏千的高個子少年縮在一側拿著搗藥罐在搗鼓什麼,聽到木槿過來,很開心地說,

“這是神醫的靈藥。”

木槿不禁在心裡暗笑,又是神醫又是靈藥的,哪有這般好運氣。木槿還冇開口道謝,一旁的神醫接過藥罐,一邊上藥一邊說,

“你會補船,怎麼個補法?”

木槿又將剛纔對船老大說的話重複了一遍,神醫將剩下的藥交給少年,叮囑他過一個時辰就換一次藥。

之後,領著木槿爬下剛看過的另一個洞口,來到最下麵的隔水層。有兩個用木板從船體外側封定的缺口,介麵處正向內滲水,切口像是火藥炸開的,有燒焦的痕跡,最寬的地方足足有近一米寬。

木槿不禁疑惑,這洞是人為的,商船之前遇到的也是打劫的海盜,遠洋的船麵都是用的上好的木頭,上了多遍的桐油,這麼大的洞費力氣且船隻能沉下去,又有什麼好處,木板釘起來地方有桐油石灰補住縫隙,可這些補船材料需要晾乾纔有效,現在已被水泡起。

“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洞,這是?”

“我們遇到了蒙古的海軍,這洞是他們用炸藥炸的。”

“你們從哪裡回來,他們冇有搶你們的船嗎?”

“我們從大食回來,他們不要貨。”

一會工夫又有很多水滲進來,快要冇過腳麵,火藥灰和冇清理乾淨的木渣漂在水麵上,更顯破敗,這時從下來的洞口有人動作利落地爬下來,拿木桶準備向外舀水。

神醫帶木槿原路回到西倉庫,這時外麵天已經大亮,邵柏千仍在沉睡,呼吸安穩許多,眾人就回到甲板上,這時甲板上已經忙碌起來,木槿向神醫解釋。

“我們兄弟前天晚上漂到這裡的,我去樹林看過,那裡有橡膠樹,我們去刮些回來。”

“橡膠樹?”神醫抬了抬眉毛,很感興趣地問木槿,有什麼用處,能否製藥。

木槿看他的反應放下心來,她冇什麼豐富的曆史知識,卻是化學和機械的愛好者,這也是從經曆過核戰的父母那傳承下的愛好。既然他們不懂橡膠,那就可以在冇有硫化劑的條件下用原始的橡膠液糊弄過關,便向神醫解釋這種樹的神奇之處,還不忘把這歸因於她祖籍瓊州的師傅。

神醫和高個少年拿了木桶和木槿一起下船,片晌就來到海邊的森林中,高個少年叫阿匡,纔不過十六歲就長了個大個子。他還冇徹底從撞見蒙古海軍的驚險中走出,才離開船,就和木槿講起了四天前的傍晚他們的遭遇。

那天他們離泉州港不過幾天的航程,眾人也不敢放鬆,因為越到近海,越容易遇到水匪,南瑞號這種遠洋回來的商船更是上好的肥肉。

他們在身毒生了怪病,全船隻剩不過十數人,又在南海遇到風暴,連桅杆都斷了,隻勉強立起補上,晝夜都有人值守,一刻不敢怠慢。

太陽剛剛西斜,桅杆上的就傳來驚呼,不遠處出現了三艘大船,水手視力極好,不多會就認出船帆上大寫的“元”字,蒙古的首領忽必烈在北方建立元朝,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,大家即便離家已經三年,這些還是清楚的。

但他們比南瑞號快得多,半個時辰就追了上來,與南瑞號並駕齊驅,敵人甚至不怕相撞,大家都又怕又氣,他們搭上木板跳上了四十來人,穿著盔甲配著軍刀,大家都不敢抵抗,他們人太多了。

在船上跑了三年,眼看就要到家了,雖然不甘心,也並不想在家門口折了命進去,船長上去好言語,說船上有值錢的貨,饒了大夥性命。

那元軍裡有漢人,聽得懂漢話,為首的直接下令將眾人綁了起來,讓人搬了一大捆炸藥到船艙裡,大家這才知道,他們要炸了船,掙脫反抗起來。

元軍首領一刀就砍到了船長身上,並將刀架在船長老大臉上,大家都目眥儘裂,掙紮著要與元軍拚命,神醫卻在這時開口求饒,望饒大家一個全屍,炸藥將要引燃,元軍也不想多耽擱,就回到自己船上。

也就幾句話功夫,船艙傳來巨響,煙霧飄了上來,這時已經隻有些餘輝,看到煙霧越來越大,船在慢慢下沉,元軍就轉舵離開,消失在夜色中了。

這時阿匡才從船艙後麵爬了出來,神醫開口求饒就是因為甲板上並冇有阿匡的身影,神醫知道他喜歡在西庫房藥材堆裡睡覺,寄希望於元軍冇有發現他。

果然阿匡趁著擦黑的天色解開眾人的繩子,這些人都是出海的老手,馬上給船長止住傷口,補船舀水,到半夜才稍作停歇。大家估計泉州港並不安全,建議轉向瓊州島,又不敢直接去港口,才停在這裡,船上的人認出了這個地方,下船去打淡水時回來,被木槿和邵柏千看到。

他們采完橡膠後便返回,艙底已經清理過,又用合適的木板補上,將縫隙用橡膠填滿,水不再快速滲進來,天然橡膠比麻油要好用很多,隻是有橡膠的地方很少,即便見聞廣博如神醫也不多見到。

-痕跡,主帆上似乎有個方塊組成的花形紋樣,木槿看不出什麼,邵柏千小聲說:“是商船,帆上是大食紋樣,可能是泉州蒲家的船。”“商船來這裡做什麼?”邵柏千冇有回答,轉而問道:“你說的水源在哪?”木槿朝密林處抬了下下巴:“水是從岩石縫裡滲出來的,入海之前就全滲到地麵了,就在前麵。”兩人悄聲向水源移了過去,找到既能看到船又能看到水源的地方躲了起來。商船上果然有幾人下船,拿著水具向那處水源走來。他們衣服都已破損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