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灰金枕 作品

第 3 章

    

攻擊性,卻在無形中化解了嶺南王的氣勢,二者氣場於無形中抵消。程嘉霓緩緩地模仿著其他人的動作跪下,動作表麵順從,卻並不帶一絲尊敬的意味,更像是在機械地執行一個規定的動作。嶺南王目光鎖定在程嘉霓身上,看著她最終跪下,他的嘴角微微勾起。“起吧。本王恰巧路過,想起有個船單,可官府船堂本月訂單已滿,一艘中原商船受損,需要修複,程府可願接下?”程嘉霓往前邁了一步,直視嶺南王:“我接。”“王爺,勿聽小女胡沁,曆...-

在安頓好阿孃後,程嘉霓立即跟隨嶺南王出發,前往嶺南邊緣以賣米為生的新鄉村。

此時正值稻米豐收的季節,可村裡男人都被朝廷征走服役,連村中幾艘主要的運輸船也被征用。

現在村裡僅一艘可載重三十石的舊漁船,且沿途唯一的河道地形複雜,幾乎現行所有的商船樣式皆不適用。

為此,村裡的婦女向船堂求助,請專業工匠上門定製船隻。

寥寥江麵,船隻甚少,程嘉霓和嶺南王一行八人在船上。

自船堂來,河道由寬逐漸變窄,江麵更是湍急如流,越往目的地走,周圍環境越是清幽,兩岸風景幾乎如出一轍。

“王爺!我們可能走錯了。”下人急匆匆高聲吼著。

嶺南王眉頭一皺,“現在何種情況?”

“已完全無法辨路,這水道分岔極為詭異,彷彿在繞著圈原地打轉。”

程嘉霓心中思忖,又仔細問了行船路徑。

目前約行了三分之二的距離,此段行船痕跡不顯,河道分叉口又極多,船工還仔細撿著路走,極易陷入繞圈的怪像中。

她朝那船工開口:“沿著右側的岔口一直走。”

“程姑娘會路?”

“不會,但如此可解決繞圈怪相。”

嶺南王沉默片刻,吩咐船工按程嘉霓的建議走。

江流湍急,即便是嶺南王這艘算得上穩當的船,也難免搖晃劇烈。

江水漸滲進船內,兩個小廝緊張地護在嶺南王旁邊,唯一的女下人小心翼翼候在程嘉霓身旁。

至江中,湍流愈急,江水撲麵而來,突如其來的旋渦直接把船掀了半邊,而後重重砸回江麵。

程嘉霓被拋起,騰空,而後徑直砸到入水中,渾身濕透。

幸運的是,她恰好在船邊,及時伸出右手緊緊抓住船舷,然湍流不斷地衝擊著她,暫時還冇法上船。

程嘉霓感覺左手被一股力量扯著,她扭頭一看,發現是同樣落水的嶺南王,可他運氣不佳落得比較遠,隻能夠著程嘉霓的手臂。

湍急的水流仍在不斷地衝擊著他倆,船上小廝焦急地呼喊著,找了一條救人用的繩索,往嶺南王那拋去,卻被洶湧的江水瞬間衝開。

程嘉霓左手被嶺南王緊緊攥著,她右手發力扒著船舷,左手嘗試將嶺南王拉回來,然江流沖刷過狠,她不夠力。

感覺到嶺南王的手似乎也有鬆力之勢,程嘉霓咬緊了牙關,靜待某一瞬湍流的低穀,而後額角青筋暴起,直接把嶺南王拽到了自己左側邊。

嶺南王的手脫離開了程嘉霓的手臂,程嘉霓來不及思考,一把抓起嶺南王一隻手,但她此時的左手也痠軟無力,隻能將那人的手搭到了自己肩膀上,而後命令對方:“掛著。”

兩人都極為狼狽,嶺南王已將雙手掛在了她脖子上,危機時刻,程嘉霓並未感到任何不妥,即便是一個大男人掛在她身上。

嶺南王的急促的鼻息噴灑在程嘉霓耳畔,程嘉霓感覺自己被一股麝香味包圍了,同王駕內的氣息相似。

嶺南王似乎還有餘裕與程嘉霓交談,“程姑娘,在下姓薑,名楓,程姑娘救命之恩,日後見我可不必行禮,喚我一聲薑公子便可。”

確認對方安全後,程嘉霓陷入沉思。

她思忖著如何優化漁船製式以在湍流中避免貨物被清拋,卻被身上那人的聲音打斷思緒。

隻是簡單地應了一聲“嗯”,程嘉霓偏頭瞥了薑楓一眼,表情依然平靜。

兩人目光相對,情形似乎回到了那天在程家庭院的一幕,然此刻的嶺南王已褪去一身威壓,檀黑眸子倒映出程嘉霓清秀的麵龐。

小廝們拽著程嘉霓的手臂,把兩人一起撈回來。

程嘉霓和薑楓安全上船後,各自進了小房間更換濕透衣物。

接下來的行程中,薑楓持續與程嘉霓討論新鄉村的造船事宜,程嘉霓發覺薑楓對造船一事也頗有獨特見解,於是與他侃侃而談。

船隻終於繞出迷途的困境,穩定地朝既定目的地而去。

黃昏降臨,金色餘暉灑灑滿江麵,水麵波光粼粼,一派祥和。

河道越來越窄,船隻已然無法前行,西岸邊上出現幾個揮舞著手的人影,“是官府船堂的嗎!這邊!”

船隻靠岸,程嘉霓隨著薑楓下船,她直接走到幾個婦女麵前問:“載米處的河道在哪?”

婦女們詫異地看了程嘉霓一眼,薑楓介紹道是新來的工匠,那幾個婦人方纔連忙迴應:“我帶你們去。”說罷,領著路急匆匆地走了。

約莫半個時辰,眾人抵達了三個巨大的架高糧倉處,裡麵堆滿了今年的新米。

不遠處便是一彎細窄的河道,旁邊停泊著一艘破舊的船。

程嘉霓走到河道邊,取了一根與她身高相仿的枯木枝探入水中,發現河床極淺,水深僅到她脖頸。

整段河道最窄處約二十尺,許多拐角角度過小,限製了可通行船隻的長度,且河床淤泥堆積嚴重。

依目前的船隻狀況,即便能運出十石大米也屬不易,婦人隨後的話進一步證實了程嘉霓的判斷。

“大人,這船我們載過三次米,頭兩次江水過猛,直接把米都掀進了那滾滾江水裡,第三次隻帶了些許,便直接去船堂了。”

“這船若是載不出去,新鄉村今年生計無法維持。大人您瞧瞧這船隻如何做得好,我們數千石新米可都要運出去賣呢。”

十多個婦人你一言我一語,詳細描述了新鄉村當下的困境。

新鄉村陸運需翻越大山,他們隻能依賴水路,程嘉霓處理過許多類似情況,她也曾替多個村子造過船,經驗豐富。

程嘉霓要了紙筆,迅速畫出一個側立麵的船模圖,喚了隨行的幾名船匠,與他們認真地商量著造船方案。

“此種式樣亦是聞所未聞。”

“是啊,程姑娘,商船製造講究成本,若新式樣試水失敗,她們要承受更為高昂的造船費用,這無疑得不償失。”

程嘉霓神色淡然,有條不紊地解釋著:“該船吃水同尋常式樣彆無二致,反而因船身較高,能有效地在湍流中護住貨物。”

程嘉霓又簡單利用流體力學原理向船工們闡釋,可船工們仍堅持使用傳統船型,即程嘉霓在船堂內所見的最普遍的樣式。

可若是那種樣式能達成安全運輸大批新米到嶺南城內的任務,程嘉霓也無需與他們爭辯。

然而完全行不通,舊樣式一旦遇到強流必然容易翻船,正如王爺那船一樣,重物壓頂使船體重心過高,在湍急的江流中極為危險。

程嘉霓群戰舌儒,良久,雙方仍舊僵持不下,她便提議道:“我們何不先各做一小模型驗證一番。”

“何為模型?”一船工問道。

“將你們所製的船隻等比例縮小,製成僅能乘一二人左右的小型版本。”

“聞所未聞。”

“你一試便知。”程嘉霓不欲與船工們繼續爭論,她隻在乎船的實際表現,便去與那新鄉村領頭的婦女解釋去了。

“大人,我們銀兩有限,您若是能用一點材料先試試,便是更好的。我們也不想花大價錢買來的船仍是用不上。”

那婦女領著眾人進入儲存木材的房間,程嘉霓挑了一根橡木,拉到外麵開始著手製作模型。

翌日正午,烈日高懸,眾人帶著前一晚製好的模型,從糧倉旁的河道出發。

程嘉霓登上了自製的模型船,後方乘著漁船的眾人都對程嘉霓的模型表現出了巨大的好奇。

程嘉霓在船體內設計了兩處對稱的空間,讓人放了兩塊重石進去,兩艘模型船做了重量配平,載重相當,吃水同樣深。

在村莊的河道中,兩艘船的表現都還不錯,但程嘉霓的船在過一些小角度彎道更為穩定,而另一艘模型即便在平靜的河麵上也出現了晃動。

約一盞茶的時間,河麵逐漸變寬,水流速度加快。

船工造的模型在尚未到達湍急的水域前已經開始搖擺不穩,水開始滲入船內。

程嘉霓悠然自得地靠在船側,手上綁著與漁船相連的繩子,靜靜感受著船隻的平穩度,心中愈發肯定這套方案,又在思考著可以優化的細節。

駛入開闊的江水不久後,船工的模型反覆被湍流急旋掀翻,坐在模型上的船工狼狽不堪地被拖回了後方漁船上。

相比之下,程嘉霓的模型雖也隨著那湍流打轉,實則很平穩地順應了水麵的起伏。

程嘉霓身上乾爽,隻頭髮被水花微微濺濕。

效果顯著,新鄉村的婦女們當場定下讓程嘉霓造一艘模型對應的大船。

程嘉霓回新鄉村後,與婦女們討論載重和其他相關細節,多次修改簡易圖紙後,確定了最終方案。

於是她給船工分派任務,緊鑼密鼓地展開船隻的建造工作。

七日後,新船試水錶現出色,程嘉霓和薑楓隨著這艘載了五百石新米的船一同回嶺南城。

江風輕拂臉龐,程嘉霓額前幾縷碎髮隨風飄舞。

薑楓走到她身邊,目光饒有興致地盯著她問:“船體內設對稱艙房,聞所未聞,程姑娘這主意是如何得來的?”

程嘉霓還在逡巡著船身各處,冷不丁被人打擾,便隨口應道:“周公托夢。”

薑楓輕笑一聲,麵露玩味,似信非信,而後便不再打擾程嘉霓了。

伴隨著婦女們的驚歎聲與誇讚聲,木船穩穩地駛向嶺南城。

返回嶺南後,程嘉霓立即趕上馬車,直奔自己的新家。

出差幾日回到院子,院子似乎變得更加熱鬨。

程嘉霓剛抵達門口,便見那站了一群人,還嚷嚷著:“誒!程嘉霓回來了!”

程嘉霓步頻不變,緩緩走過去,一行人給她讓開了道,她瞧清了圍在這兒的人都是船堂的工匠,臉上神色各異,五花八門。

“你這小浪蹄子去哪了!還不趕緊回家給我嫁人去!”程夫人那熟悉而刻薄聲音響起,迴盪在院子裡。

程嘉霓冷冷地盯著她,冇有迴應。

她留意到,之前那造出後舵新船的男子,一臉擔憂地看著她,似是準備開口替她說話;還有那曾質疑過她不通船事的,滿臉得意;更多是事不關己的,興奮吃瓜。眾人表情儘收程嘉霓眼底。

“我已入官府船籍,往後與程家無關。”程嘉霓神色依舊淡然,彷彿在與一個陌生人交談。

“你......”程夫人高舉手欲對程嘉霓動粗,卻被一人攥緊,低沉有力的聲音響起:“程府主母擅入船堂,來人將她送回去。”

“程姑娘已獨立入籍船堂,往後與程家無關。”又掃了一眼圍觀的人,“以後若有程家人再來,不得放行,以免乾擾工匠做活。”

程夫人臉色發白,一臉驚愕地看著程嘉霓,不遠處人群外的一架馬車裡,跑下來兩個男人。

-以覆蓋高昂的時間成本,故中原地區小麥多選擇陸路運輸,儘管馬匹運送成本也極高。程嘉霓此前在船堂所見之諸船,不外乎是基本的福船模型,這類船隻因設計簡易,穩定性差,重載後容易在江浪中搖擺甚至傾覆。因此,程嘉霓接下的目標顯得格外明確,即解決商船的載重問題,而她也早有答案。噗噗——船底傳來怪響,隨後趨於平靜,船也不動了。程嘉霓這纔回神,注意到眾人怪異地看著自己。“姑娘莫不是水鬼轉世。”“?”“注意言辭。”嶺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