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瑤 作品

第 1 章

    

記清楚,回去後馬上讓人送回來。”書院中的學子有些出生於朱門大戶,有些出生於市井鄉野,為了保證所有學子的日常生活,書院中的物資管理一向嚴格。雖說這些都是薑家置辦的,但是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。她作為山長的女兒,更要以身作則。生火後屋內暖和不少,春塵將屋中桌椅擦拭乾淨,騰出一塊潔淨地兒讓薑浮月坐下。許是屋裡暖和了的緣故,院醫和郎中還冇來,床上的人就醒了。薑浮月聽見動靜,剛走到榻邊,就被眼前場景嚇得臉色慘白...-

《追月》

文/容瑤

01

春寒料峭,放眼望去,陵川城是白茫茫一片。

春來暖未至,周遭一片荒蕪,了無生機。

唯有樂陽侯府內得以窺見三分春色。

而這三分春色最盛之處,當數樂陽侯嫡女所居的藏馥閣。

藏馥閣藏的是滿院紅梅。

風來,花瓣簌簌落下,下起紅雨翻湧連綿。

門內伸出一截皓腕,打起半卷氈簾,簾下露出一張俏麗的臉。

春塵急忙迎上去,問道:“晴山姐姐,姑娘可醒了?”

晴山豎起食指,示意春塵噤聲,待行至門外放下簾子,纔開口說道:“姑娘剛醒,身上已經不燙了。”

“我剛剛給姑娘餵了些粥,姑娘已經睡下了,你去夫人那報個平安。”

春塵領命而去,晴山略過素馨,打量眼前幾人,纖指一伸,點了碧蕪,“你去老夫人那。”

碧蕪素來穩重,有什麼說什麼,不像彆的小丫鬟一般咋咋呼呼,隨意驚擾了老夫人。

姑娘身子嬌弱,乍暖還寒時極易受寒。

但姑娘到底是從小山珍海味嬌養出來的,身體恢複得極快,姑娘也說過,換季時的小病稟報過就好,不必長輩親臨探望。

特彆是老夫人。老夫人年紀漸長,身體一日不如一日,姑娘怕老夫人為她憂思過度,故而特特吩咐過不能驚動老人家。

昨晚姑娘忽發高熱,晴山侍奉姑娘多年,對流程已然十分熟悉——遣人稟報夫人老夫人、擰毛巾捂額頭降溫、請大夫然後煎藥,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。

按例第二日便可退燒,再睡一覺就無事了,偏偏有新來的小丫鬟不知輕重,稟報老夫人時添油加醋,將一兩分的病痛說成十分,驚動了老夫人親自來瞧。

姑娘最不喜長輩因自己的小病小痛大動乾戈。

“昨兒是誰去了老太太那裡?”

穿著水藍棉褂的婢女站成一列,列尾有人走出來,聲音清脆:“晴山姐姐,是我。”

晴山看了她一眼,是個生麵孔,又點名:“素馨。”

離她最近的婢女神色慌亂:“晴山姐姐……”

“你服侍姑娘多年,等姑娘醒了你親自去向姑娘解釋。”

晴山看向眾人,音量壓低卻不減厲色:“你們之中不管是資曆深或是新來的,都要記得我們藏馥閣的規矩。今兒能揹著姑娘驚動老太太,明兒更不知會乾出什麼背主的事!”

背主的罪名嚴重,眾人低頭安靜如鵪鶉。

過了半個時辰,門內傳來人聲,晴山帶著一行婢女進去。

春塵正要如往常一樣上前為姑娘梳頭,卻聽姑娘纖長玉臂一伸,喊了素馨。

素馨心裡忐忑走上前去,撲通一聲跪下。

“我聽晴山說,昨晚是你去了祖母院裡。”

素馨抬頭,看見姑娘還是如往常般斜坐在美人榻上,鴉青長髮柔順發亮,綰成一個鬆鬆的髻,臉頰瑩潤細膩,微微透著粉,眼下微紅,帶著病後初愈的疲色。

想起姑娘平日待自己的寬和大方,素馨臉上除去慌亂,更添愧意。

薑浮月裹緊身上披著的銀紅素紋狐裘披風,厚重的衣裳蓋不住身量纖纖,顯得她更加脆弱,讓人心生愛憐。

薑浮月知道素馨往日雖不似碧蕪那般沉穩,卻也聰穎忠心,無意過多苛責,見她如此慌亂不禁蛾眉輕蹙。

“你起來,昨兒是怎麼回事,說清楚就好。”

“奴婢昨晚飯前貪涼吃了盞冷茶鬨肚子,讓秋兒去回晴山姐姐,回來時就看見老太太來了……”

薑浮月捏了捏眉心,晴山見狀喊人進來。

秋兒是第一次進到姑娘屋內寢間,她來了這幾日,發現隻有晴山、春塵、素馨和碧蕪四個大丫鬟能進去伺候。

寢間不知點了什麼香,聞著讓人清心靜氣。掛著青綠色綃紗帷帳的黃花梨架子床上冇有人,轉移視線,發現長得像天上仙女般的姑娘靠在側邊的美人榻上。

薑浮月打量著進來的小丫鬟,模樣清秀靈巧,看著是很會來事的人物,隻可惜,她的院裡用不上這樣的人才。

晴山:“剛剛素馨的話,你在外麵聽見了冇?”

秋兒心裡七上八下,聽了晴山的話猛地跪下。

“姑娘恕罪!姑娘恕罪!”

小丫鬟的聲音微微發抖。

“奴婢該死,不該自作主張。”

“她可有冤枉你?”

“冇有。”

秋兒年紀小,心裡有什麼臉上根本藏不住,薑浮月見她年幼又冇有壞心,心裡軟了三分,說:“罷了,隻是你往後不用在藏馥閣服侍了。”

秋兒心下一驚,她昨晚隻是想在姑娘麵前表現好得到重用,誰知冇猜對主子心思,反倒被趕出去!

要知道她被分到姑娘院子時,旁邊的小姐妹有多羨慕!

誰知峯迴路轉,姑孃的聲音如仙籟傳來:“你有把一兩分說成十分的本事,放在院裡實在是屈才了。”

“晴山,你把她帶去見陳掌櫃。”

“這次不追究你,以後跟著陳掌櫃好好乾,將功折過就好。”

秋兒不曾近身伺候,但薑浮月對她有三分印象。

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,卻能說會道,嘴甜,心地也好。

新來的小丫鬟最容易起衝突,卻都被她溫聲軟語地化敵為友。

晴山也和薑浮月提到過秋兒,說她和府外的人有往來,仔細一查,才知道原來是借錢給病重的同鄉。

這樣好的姑娘,薑浮月不想斷了她的路。

薑浮月迷迷糊糊想起祖母昨日神情急切卻並不慌亂,想來秋兒隻是想冒頭立功,並無壞心,雖魯莽但還算有分寸。

一心向上,敢做決斷,跟著陳掌櫃學些本事更適合她。

而且,過分苛責下人不是他們薑家的作風。

晴山帶著懵懵然的秋兒走了。

“你真是好福氣,陳掌櫃年紀大了力不從心,管著姑娘和謝家娘子開的酒樓還是姑娘多次請他才留下的,今兒讓你過去跟陳掌櫃,就是為了再過幾年你能接手。”

“如今你也不算我們院裡的人,也不必受罰了。”

秋兒瞭然,突覺未來明朗起來——

她對自己很有信心,再過幾年她年長了月錢也漲了,牙關咬緊將錢攢下來,總能贖身的。

姑娘不僅長得像仙女,性子也跟仙女一樣好。

另一邊,素馨又要跪下請罪,薑浮月連忙說:“打住打住。”

“也不知道你們從哪兒學來的臭毛病,動不動就要跪。你們姑娘是女羅刹嗎?”

春塵笑著說:“哪有姑娘這麼漂亮的羅刹。”

“你們四個從小就跟著我,我能不知道你們幾個的忠心,處處都是為我著想?”

“昨天的事本也不怪你。”

素馨垂眸:“正是姑娘重視我們,奴婢才更無地自容。”

薑浮月擺擺手,嬌嗔:“再有下次,數罪併罰。”

春塵攬住素馨,“好啦,姑娘都說不怪你了。”

晴山回來時帶來一個人——

“月兒!幾日不見,你怎麼病了!”

是謝如昭。

薑浮月抱住她的胳膊,“換季小病,已經好了,你放心。”

說完還打了個哈欠,睡眼惺忪,看上去很軟很好欺負。

謝如昭捏住她頰邊軟肉,兩人鬨成一團。

謝如昭今日要在郊外莊子裡宴請,特來邀她。

薑浮月見識過她家莊子在冬日裡的好景緻,著急忙慌地就要去。

薑浮月的母親柳夫人柳婉本不願意放女兒出去,但在女兒的撒嬌賣乖以及謝如昭提議給薑浮月灌碗薑湯後,柳婉妥協了。

“昭昭,千萬看住她,不要讓月兒玩雪。”

“知道啦柳伯母!”

轆轆的馬車聲漸行漸遠,薑橫清站在門口看著妹妹遠去,不禁感歎:“妹大不由兄。”

柳婉無語,“她們閨房手帕交的宴會,你去湊什麼熱鬨,平白無故給你妹妹掃興?”

坐在暖和軟墊上的薑浮月表示,她現在寧願被掃興也要哥哥跟著來,畢竟哥哥一定會護著她,不會讓她被驚得猛撲向前。

“哎呦——”

薑浮月捂著心口輕喘,春塵一臉心疼地拍著她的背。

晴山挑簾探頭:“怎麼回事?突然停下把姑娘都驚到了!”

趕車小廝解釋:“晴山姐姐,前麵有人。”

薑浮月順著簾縫看出去,隻見皚皚雪地之上,確確實實躺了個形容消瘦的少年。

“春茗,去看看人怎麼樣了。”

春茗翻身下去,不久聲音傳來:“人還活著,看上去像是凍暈的。”

薑浮月不好讓他進到車裡,隻好指揮春茗將人安置在簾子外的橫木上,又想到他是凍暈的,便把暖爐遞給春茗,吩咐他塞到少年的衣服裡。

謝如昭在後麵問:“月兒,你怎麼不走了?”

薑浮月回身應道:“前麵有人昏迷了,我想找個地兒把他安置下,今兒就不去了。”

說完,她在軟墊上坐好,晴山將氈簾放下,倉促之間,昏昏沉沉的程溯隻看見女子鵝黃色的裙袂。

輕柔的女聲還在說話:“昭昭,咱們下回再約。”

“姑娘,我們要把這位郎君送到哪裡?”

沉吟片刻,薑浮月開口:“去書院。”

陵川書院由薑氏先祖創立,坐落於陵川城城郊。

書院中學子來自天南地北,因而設有舍室。這裡離書院很近,將人送到書院安置是最便捷的。

正值旬假,學子家去的不少,薑浮月就是其中之一。

“薑姑娘怎麼回來了?”

旬假還未結束,就算是提前回來,也太早了些。

守門仆役無需檢視名冊就認出了她,畢竟陵川書院的山長是薑浮月的父親,樂陽侯薑融。

薑浮月被扶下馬車,吩咐春茗把人扛下來,又對仆役說道:“我在附近碰見有人昏迷,拜托你收拾間屋子出來。”

“晴山,你去請院醫。如果不在,就讓春茗去找郎中。”

剛剛被收拾出來的屋子冇什麼人氣,初春寒意更加凸顯,隨著皮膚深入骨髓。

“素馨,去庫房支炭。”

瞥見仆役欲言又止的神情,薑浮月補充:“支了多少記清楚,回去後馬上讓人送回來。”

書院中的學子有些出生於朱門大戶,有些出生於市井鄉野,為了保證所有學子的日常生活,書院中的物資管理一向嚴格。

雖說這些都是薑家置辦的,但是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。她作為山長的女兒,更要以身作則。

生火後屋內暖和不少,春塵將屋中桌椅擦拭乾淨,騰出一塊潔淨地兒讓薑浮月坐下。

許是屋裡暖和了的緣故,院醫和郎中還冇來,床上的人就醒了。

薑浮月聽見動靜,剛走到榻邊,就被眼前場景嚇得臉色慘白。

“誰?!”

隨聲而出一道勁風,眼前是一把鋥亮鋒利的匕首。

直直指向她胸口。

-人才。晴山:“剛剛素馨的話,你在外麵聽見了冇?”秋兒心裡七上八下,聽了晴山的話猛地跪下。“姑娘恕罪!姑娘恕罪!”小丫鬟的聲音微微發抖。“奴婢該死,不該自作主張。”“她可有冤枉你?”“冇有。”秋兒年紀小,心裡有什麼臉上根本藏不住,薑浮月見她年幼又冇有壞心,心裡軟了三分,說:“罷了,隻是你往後不用在藏馥閣服侍了。”秋兒心下一驚,她昨晚隻是想在姑娘麵前表現好得到重用,誰知冇猜對主子心思,反倒被趕出去!要...